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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涸溪相亲记

2006-02-03

这是我潮州朋友的一篇杰作。让大家瞧瞧。能借用鲁讯先生的文字,将相亲这么香艳的
一件事描写得这么沉重,实在十分佩服。在潮汕地区,相亲对于我们的父辈是非常普遍
的事情,自由恋爱结婚的人麟毛凤角。社会虽然在进步,江爷爷也鼓励我们要“与时俱
进”,但看来相亲在潮汕人民的爱情生活中仍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我也有幸被相过一两
次,受益非浅,自觉人生又多了一种经历,但其中的滋味只有相过亲的人才能知道。

大家读一读,欢迎评论。

注: 涸溪为潮州市下属的一个城镇。

 

涸溪相亲记

漆黑的夜渗着寒意,我这才知道,冬天已经来了。身穿着薄薄的一件衬衣,实在抵不
住这寒冷。我便就此打了退意,但一见父亲那兴致,我又收回了话。到了桥上,见到了
传说中的老李。那是黑黑的一个老人,于夜里仍戴着一副黑墨镜,多少显得有点滑稽。
“这是老李伯。”父亲介绍说。
“老李伯好。”我惶恐地叫着。于我少年的心中,这丑陋的老人便如恩人般的伟大。
“嗯,”老李点点头,说:“我们就走吧。”
于是老李在前带着路,我小心地跟在了后面。
漆黑的路没有灯,只有我那车微弱的一点光,但它仍是扫不去那浓浓的黑夜。我于是
越发地小心,唯恐会有什么东西跑了出来,咬了我一口,或是老李一口。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偶尔地听到了一两只狗在低声地叫着。这路就变得越发
地漫长。我默然地跟着,在想着一会儿该说些什么,又不该说些什么,但又想不出个所
以然来。
就这么无聊地走着,突然老李停了下来,大家就明白到了丁家了。抬眼望去,一座孤
独的宅子蹲在黑色的夜中,像是一只什么怪兽,躲在黑暗处,随时要扑出来,把人吃
掉。
这感觉让我不舒服,我便又望了望,希望能看个真切些。突然我吃了一惊,只见那怪
兽竟站了起来,蹒跚地向着我走来。我便想逃走,但又走不动。
于是我开始害怕。我再看时,才发现那只是幻觉。我嘘了一口气。这时老李已经在叫
门了。但无人应。老李又叫了一声。这时里面的人听到了,就出来开门。
门开了,灯火通明。接着就出来了一老一少两个人。这情景又让我想到了某个聊斋故
事里的某个情节来。老者是个挺着大肚子的,少的就是那个姑娘了。但于黑暗中,也看
不真切,只是隐隐约约地感觉还算是个妇女了。
大家便都进了门,在大厅上坐定。寒暄了两句,都是客气的话。那个女的便说,我们
还是听歌吧。无人反对,她便开始。她放的是很前卫的刺耳的音乐,大概是什么外国的
什么乐队的什么摇滚音乐。那老的便说,太吵了,换一张吧。于是她就换了邓丽君的。
这次没人反对。于是会谈就在邓丽君的歌声中进行。
老人冲了茶。就叫我们喝茶。推辞了一番,我也感到口渴了,就起来喝茶。于喝茶过
程中,我发现那老头的目光总在偷偷地望着我。他不敢用正眼来看我,也许是怕了被我
知道,便只是用眼光的余光来看,所以他的眼光多少就变得有点猥琐。这样的眼光又让
我感觉到了不舒服。我就想避开他。但又找不到躲避的地方和理由,也就只好做罢,在
不舒服中坐着。
“但是,你是有编制的吗?”那老的就开始发话了。
“哦,这个,是有国家干部编的。”我含糊不清地答着。
“那就是说。。。。”老的又说。
“哦,哦,目前是没有的吧,但以后大约会有的。哦,对了,年末的机构改革,听说
财政所要列编的。”我又惶然地答着。头上已冒出了冷汗。
又说了一通的家常。老头不冷不热,倒是那女的开始热情起来。她大概是在外面工作
久了,见过了一些场面,态度自然。此时我开始拿眼光去看她。她长得并不算得难看,
只是有点男子相。但也算是个人了,比我想像中要强得多。于是我决定就这样可以了。
“哦,你家有多大呢?”老头又问了。
“60多平方吧。”这次是父亲做答了,“他们两兄弟睡一间房的。”
“哦。”老头点了点头。
“但是,阿源经常是到大姨家睡的。”父亲又补充了一句。
“喔,对了,恐怕他以后要经常去了。因为大姨马上就要去广州了。”我又加上一
句。
“对对,她有个儿子和女儿在广州工作,她马上要退休了,退休后就到广州长住。”
父亲自豪地说。
“喝茶。”老头又叫了。我又一次站起来喝。
“离得太远了吧。来,坐这里吧。”那女拖了一张椅在她身边,叫我坐下。
我也觉得每次都要站起来走过去喝茶实在有点麻烦,于是我就过去坐下。
又聊了会家常。这期间我看了三次时间。屋内的灯光不亮,老头一直都躲在灯光里
面,看不清。我再抬头看时,他于黑暗中竟似巨大了许多,须仰望方能看他的脸,这无
形又加了我许多的压力。
又是一番的对话。我突然觉得这老头仿佛成了审问犯人的大法官,而我竟渐渐变了那
偷钱的贼来。 “所以,”一直都没开过口的老李下结论了。无非是些无聊的东西,我
也恍恍惚惚地没听清楚,或是不记得了。
“对吧,最主要的,还是要看孩子们自己的意思了。”老头也说了。
“是,还是让他们自己多交往,先了解一下再说。”后来又有人说了这么的一句话,
依希中我记得大概是父亲说的。是与不是,就记不真确了。
“嗯,你有没有电话呢?”老头又说,“也许以后联系方便些。”
“要不留下我的手机吧?这样找我方便些。”我说。
“还是电话好些。”老头固执地说。
“那你把电话和手机都留下吧。”父亲折衷地说。
那女的便拿出了一本簿来。我就在上面写下了我的姓名和电话、手机号码来。
“那你的名和电话。。。”我又小心地问。
“对,阿妹,你也写给他。”那老头说。
“于是那个女的就在另一页写下了她的姓名和她家的电话。
“哦,你没有call机或手机么?”我再次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的。”
接下来就该走了。老头和那女的送我们出了门。“慢走,得闲来坐。”那老头说。
于是我们走了。走远了,那扇门在身后又关上了。灯似乎也没有了,于是一切又重归
于黑暗中。仿佛这座宅子钻入了地里一般的。这让我再一次想到了聊斋里的什么坟场
来。
那段路仍是那么地漫长。只是差不多九点了,那些狗也该是去睡了的缘故吧,这一路
上再没听到什么狗叫声。这更加地显得阴森可怕来。
崎岖的乡村小路又在了脚下。夜更黑。路上没有灯。老李和父亲走在了前头,我在后
面为他们照明。这一路仍旧是没人说话。风很大,刮在面上让人感觉极不舒服。这可恶
的黑夜。这可恶的天气。我开始诅咒了。
后来我想:这世上本没有什么婚姻,相亲的人多了,也就成了婚姻了。
--上集完--

后记

回到了家里,母亲问我怎么样了。我一时语塞,竟不知怎么回答。凭我的印象,是朦
胧的一片,有些茫然。她便问我那我的意思如何?我想想了说,还可以了。
本来我对这样的相亲是没有什么好感的。但见父亲如此的热心,我就不忍拂他的好心
情。我后来又想,倘若如此能让他高兴些,那我就认了吧。我又再想,也许如此,也是
挺好的。但好在哪里?我又说不出来。
那天晚上我兴奋了一夜,整整地一夜没有睡。第二天醒过来,也不见精神不好。据说
这就是那所谓的人逢喜事精神爽了。吃午饭时,父亲一面的春风,看得出他比我还要开
心得多。也许在他心里,觉得这事有了很多的眉目了。只是我看不出来。这让我猜测了
一个中午。
到了吃晚饭时,我终于忍不住地问:“不知老李有没有带什么消息来?”
“哦?还要什么消息呢?这以后的事,要靠你们自己了。”父亲边吃着饭边说。
“但是,她又如何说?”我不得不问清楚。
“哦,你不知道吗?”父亲惊诧地看着我说。他的眼神使我感觉到了希望。“她要了
你的电话,又说了要让你们先交往试试看,还有,走时,不是说了:有闲来坐的嘛。”
“那就代表了。。。”我满怀希望地问,期待着一个好答案。
“有戏啦!!”父亲高兴地说着,差一点就把饭喷到了桌上。
“哈哈。”我也跟着得意地笑了。原来这相亲隐藏着这么多的玄机与暗语,倘若无一
有经验的人说破,便任是谁也难以解开。我想,如果是我一个人去,肯定就不知道人家
姑娘对我有意思了。
很开心地一家人吃过了晚饭。我想趁热打铁。我就对父亲说:我想约她出来,可否?
会不会快了点?本来要去上班了的父亲回了我一句。
也许明天会好些。明天就算你不找她,人家也会在等你的电话的。
嗯。本来很希望得到肯定回答的我一时泄了气,再提不起精神来。
父亲或许已经看出些什么来,又走了回来。说:也不快,是可以的了。你要打便打
吧。
哦。我又胡乱地答着。
洗了澡,我决定还是不打电话的好。就去打电脑了。
差不多八点,家里只剩下了我一人。我突然心血来潮,就拨通了她家的电话。
由于父亲的话,我也以为她真的对我有意思了,所以我很直截地问:明天有没有空?
一起出去玩一玩吧。
什么?电话那头问了一句。
我以为她没听清,便提高了音调,说:我想约你明晚出去玩一玩。
哦,是这样的,我想过了,你的文化程度太高了,是大学,我只有初中。我怕。
不要说这些了。。。我发现我声音有点不对了,脑中也乱成了一片。
她好像又再说了些什么,但我一句也没听进去。
这样,我知道了。那好,再见。
我匆忙地挂了电话,极度地沮丧,接着有一种被抛弃被欺骗的感觉。再接下来,就发
现了那是一种从极度的希望变成了极度的失望而造成的极大的失落感。
突然间又想起了星期六在街上见到了那个大头亮。我便恨恨地想,也许一切的坏运气
就是从他那来的吧。
晚上当然是没有好梦了。我在梦中,见到无数的白色的小虫,渐渐地幻变成了长牙齿
的小东西来,正在吞噬着我的骄傲。而后我的尊严也在溶掉。
第二天起来,发现天气变冷了。
父亲下班回来了。他当然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在他心中,或许还在设计着以后
的日子要怎么过。也许他已有长远的计划了。
他对我说:今晚还是不要和她见面的好。
我以为老李都对他说明了一切,就说好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父亲很奇怪地看着我说。
是的,她都对我说了。
哦,原来她也知道吗?她说今天不要见面吗?父亲越发地感到了奇怪。
不是今天,是永远。
永远?什么意思?看来父亲也急了。
嗯。我昨晚打电话给她了,她说不要了。
哦,我还以为她知道今天跟你相冲呢。
哦。
出了门,我望了一下东边。据说那里有一个地方叫涸溪的。那里有一个我曾经以为要
与她共度此生的女人,那里有我的第一次相亲的故事。
后来我想找出些她的好处来,好为自己惋惜一番。但竟已是想不起来。本以为痛定思
痛,可以为以后的日子增添些东西来,但在心中找不到痛。于是冷静下来后,涌上的是
悲哀,为那没有痛的感觉。
我想我与她之间大约是没有那些所谓的伟大的爱情的东西在里面的。我们所有的也许
只是那很现实的婚娶的东西。功利的东西一失去,便已无留恋之处。
然后我上了车,上班去了。
进了办公室,有两个老阿姨正在说着悄悄话。我也没留意,径直地从她们身边走过。
忽地我听到一人说:“那个新来的小陈,也该有23岁了吧。”
“哦,是的。听说还没有对象呢。”
“哈,那我们可得为她介绍一门亲事哩。”
坐在了我的办公桌边,我突然地想:虽说现在我的故乡已是进入了网络时代,但这古
老的相亲方法还是不变的啊。
我的故乡,实际上还是没有变。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二OO一年十一月七日于潮州

---全文完---
 
满江红·失恋

烟雨迷离,人憔悴,无力欢颜。
忆今昔,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花前月下相执手,韩山夜雨剪绮窗。
到如今,劳燕各分飞,无奈何!
往日情,无处觅;凌云志,未可坠。
腊梅历寒冬,吐芳依旧。
天涯何处无芳草,海内遍地存知己。
待从头,收拾旧心情,纵声笑!

二OO一年八月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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